明日到来之前 013
013 以十洲的名义
压抑得喘不过气。
家人死去的悲痛充斥整个中心。
宁轲低着头，终于鼓起勇气走到段艺璇面前。
“由、由淼，不见了。”
“在哪不见的？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，为什么会不见，从哪来的‘不见’呢？”段艺璇双手无意识的从她臂膀慢慢滑下。
“我们找、我们找。”重复道。
蒋芸叹气道：“她从冉冉死后就这样了？”
王晓佳还没回过神。
“冉冉彻底断气之后，她整个人就跟发了疯一样，把开枪的那个男的，揍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，用枪不够，就用匕首，匕首还不够，一拳接着一拳，后来累了，干脆站起来朝那人的伤口踩下去。”林佳怡想想那画面就浑身打寒颤。
“那、天依她们是怎么？”
杨冰怡双手抱膝蹲在宋昕冉身边，听到这个问题后抬起头。
王晓佳将头低垂。
林佳怡摆手：“这我就不知道了，要问草子哥。”
蒋芸见王晓佳不说话，也不多问。
“刚回来，去休息休息吧！”袁一琦伸手去安抚她。
左婧媛难得的话少，抱着宋昕冉不肯放手。
“我带她上楼。”
“去哪啊？”袁一琦小跑两步，被许杨玉琢拦下，“诶！”
“你管呢！她带冉冉回去休息啊！”
袁一琦挠头：“可冉冉不是？”
“就这几天，让她清醒清醒。”
杨冰怡缩成小小一团，止不住颤抖。
“地上凉。”吕一蹲下。
摇头。
“水水。”
没反应。
“我们不怪你。”
吕一无奈看向段艺璇，段艺璇摇头，小声说道：“我也没把握。”
“我上去洗澡。”王晓佳说。
“你们上去吧，我陪她。”段艺璇无奈。
都上去了。
“歪歪？”
“歪比歪？”
段艺璇收回还未触到发丝的手。
“今天晚上我给你开小灶好不好？”
“疫情刚开始时候，我藏了两个自热火锅，麻辣嫩牛哦！”
双脚并拢，往后挪了一小步。
“是不是感觉和以前不一样？从疫情开始的那一瞬间，所有承诺，就不能叫做承诺了。所有以前你努力就能做到的事，都变得渺茫了。”
“杨冰怡，我们都不是神。”
我们没有办法做到救所有人，我们没有拯救苍生的能力。
“冉冉、冉冉……”
“她不会怪你的。”
“我好没用。”
脑海里正在播放旧时光。
以前太美好了。
刚入团的时候，刚认识宋昕冉和谢天依的时候，那么多次钢铁之翼的时候，重组公布队长的时候，回忆顺着时间慢放，一直到几天前，大家信誓旦旦说着“一个都不能少”的时候，再来，就是宋昕冉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。
“我真的保护好她了吗？”
她想起疫情刚刚开始马玉灵说的话。
“我真的保护好X队了吗？”
“她们不会回来了，她们不会回来了。”
“我把整个X队都弄散了。”
她们都走了。
李钊离开了，冯晓菲和汪佳翎离开了，杨烨离开了，祁静离开了，以前说好要走的更远的人都走了，现在就连谢天依和宋昕冉都不在了。
“段艺璇，可是这一次，甚至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闻声看去，邵雪聪踩着风跑来。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杨冰怡抬眸：“走了。”
她嘀咕着：“coco，只剩我们四个了。”
邵雪聪缓缓蹲下，不知该如何安慰她。
“那，她们回来了吗？”
杨冰怡说不出话。
“只有冉冉回来了。”段艺璇回答。
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，不是。
两只手无处安放。
“菌菇还是联系不上吗？”
段艺璇摇头。
“除了叶总逃到了南京之外，剩下的成员一个都联系不到，包括前辈们。”
五天前，事情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。
世事难料。
邵雪聪转过身：“甜甜的手一直那样也不是办法，柏欣妤也是。”
杨冰怡感觉大脑有千万斤重。
“救援还会来吗？”
摇头。
“不知道。”
一切皆是变数。
死气沉沉。
这几天叉人都没了生气，王晓佳从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，杨冰怡晕倒了，左婧媛把自己关在宋昕冉房间，谁都不搭理，对此最大抗议者是呼呼，好几次在宋昕冉房间门口徘徊被袁一琦抓回去喂食。
唐莉佳的安眠药不见了。
她下意识的看向宋昕冉房门，好几次都被郑丹妮拉回思绪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事。”
唐莉佳皱着眉，不应该呀！
好些人分批去找由淼，结果都一样，急得团团转。
“她到底去哪了？”
郑丹妮不解，为什么一点线索都没有？
焦头烂额。
HII的人都在准备下次出发，NII元气恢复大半和SII一起负责厨房，叉人依旧沉浸在悲痛无法自拔，每晚开会，都是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发愣，最后散场。
为什么每次都看不到终点呢？
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，一脸呆滞的望向天花板，在大脑宕机之后又飞速运转，得出“这不是生活中心”的结论。
“我靠！”由淼“蹭!”的一下从床上蹦起来，这是哪？
脚有些麻，她想下床两膝盖却精准跪地。在地上撑着床缓了几秒才站起来。悄悄打开房门，脑子里浮现各种各样的影视画面，自己不会被绑架了吧？！啊？早知道记队长的电话了也好叫她来赎我啊！
客厅传来菜刀剁砧板的声音，毛骨悚然。
我才二十几呢！还不想死！
接着，这，好像是俄罗斯方块的声音！
由淼小心翼翼关上房间门，生怕发出一点声音。
女人腰部线条堪称完美，映入眼帘，此时高马尾整背对她生火，由淼闻到了煎培根的味道，肚子先没出息的“咕噜咕噜”叫。
这劫匪家里还有肉吃！
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，有些尴尬的停顿，与沙发上抱着玩偶打单机的女人对视。
这人好眼熟。
无意间两双对峙的眼睛。
“醒啦？”
好尴尬，好尴尬！
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！
吴哲晗看了眼就继续转向自己的游戏机。
高马尾手里拿着盛好的培根，对着由淼屁股踹了一脚：“喂，段艺璇就教你这个？哪个unit的动作呀？”
“前、前辈。”
打了结巴。
莫寒把盘子放到餐桌上：“醒了就吃饭，你睡了三天知道不？”
“诶！吃饭！”
吴哲晗伸着懒腰：“你是多久没睡好觉了？”
“你们哪来的肉啊？”
“丧尸身上刮下来的，吃吗？”莫寒叉了块肉送到由淼眼前。
吴哲晗用筷子把那块肉重新夹到由淼盘子里：“没毒，吃吧！”
这一顿两人光看她吃就看饱了。
“诶诶诶！别噎着！不够还有你吃的！”
真是饿牢里放出来的！
“你们没肉吃吗？”
摇头。
“十一月的时候就没有了，一月初芸姐回来的时候才给我们带了点！”
“蒋芸在你们那就好。”
打了个饱嗝，三人躺在沙发上。
“所以，你们是怎么？”
莫寒想起来就觉得荒谬。
她只是去拿了个体检报告，就遇到了同样来拿报告的吴哲晗，恰巧对方刚从外地回来，这可好，秉着邀请朋友回家吃火锅并且蹭个车免去打车钱的想法，把吴哲晗连拖带拽带了回家。结果这旧一叙，就叙了好几个月。
吴哲晗还是忘不掉确定被封控的那一晚，从地下停车场拿行李箱爬十七楼的感觉。
“那你们这些都是哪来的？”由淼才注意到满客厅的特殊装备。
“一些是物业发的，发到一半就噶了，一些是没有人性的邻居想鸠占鹊巢结果被反杀时抢的。”
由淼不禁竖了个大拇指。
前辈不愧是前辈。
“你们呢？你们那里都好吧？！”
由淼摇头：“N队队长被丧尸咬了之后，请队友把她击毙了，老刘被劫匪射击死了，韩家乐坠崖，柏欣妤的左手中枪，队长暂时帮她处理了伤。”
“我们队的话，甜甜左手骨折。”
“这次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吴哲晗扶额：“段艺璇还好吧？”
“每天焦头烂额，精神状态不是很好。”
“这也没办法避免，现在，她是全团的队长。”莫寒叹气。
“前辈，你能联系上队长吗？我怕她担心。”
“信号都给掐了。”
“你去哪？”
由淼往门口冲。
莫寒拦住她：“外面要么是枪声，要么就是被丧尸咬得哀嚎，两种死法，你选哪个？”
“蒋芸和段艺璇在那就行，你回来好好休息。”吴哲晗盯着方块。
“我在这睡了不知道几天，中心现在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！她们一定会担心我的！”
“上海停电了你知不知道！老娘背了你一路，爬了十七楼！你现在醒了吃了我的饭就想回去？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！回去坐着！”
“我的队友在那。”
吴哲晗抬眸。
“如果你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，你怎么回去？”
“就凭你的这双脚？你现在可是手无寸铁！”
幸好这幢楼已经空无一人，吴哲晗仿佛被带入了少年时期的排练。
“在我们去苏州之前，会把你送回去。”
丢下这句话。
由淼看向吴哲晗：“苏州？”
“逃难没听过？”俄罗斯方块被熄灭，“tako在那。”
“你今晚睡沙发，”莫寒抱着被褥，“五折睡三天了，明天开始你俩轮流。”
吴哲晗活动活动筋骨：“就是！反正你现在兴奋得睡不着，顺便值个夜班！”
由淼还是开口：“你们要去找你们的队友，我也要回去找我的队友。”
吴哲晗回头：“明天到来之前，别想其他的，好好休息。”
“前辈！”
“嘘！”噤声手势。
“把莫寒吵醒，小心她让你跳全场重生！”
希望你们都好。
由淼想。
次日，九点。
吴哲晗起床第一件事便是给游戏机换了块电池。
由淼难眠，顶着黑眼圈把莫寒吓了一跳。
“让你值夜班你还真就没睡？”
由淼点头。
“五折哄你玩呢！我们这很安全！”
吴哲晗从阳台探头：“莫莫！信号！！！”
“什么？”
莫寒将手机开机，走去阳台寻找信号。
“有信号是不是就可以联系到段艺璇了？？”由淼跟过去。
两人没空搭理她。
“孔肖吟给我发消息了！”莫寒看到微信更新的消息提示。
“小四也问我在哪！”吴哲晗说。
“她们还活着就好。”
转头看见一脸急切的由淼。
“队长，帮我给队长打电话吧！”
莫寒拨通号码：“看着啊！”
“嘟、嘟、嘟，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……”
由淼嘀咕道：“那边出什么事了么？按照这种时候芸姐应该早就有反应了。”
又打了蒋芸的号码，一样，未接通。
断断续续。
“等待回应吧！信号本来就一下一下，说不定她们还没发现呢！”吴哲晗安慰道。
“也有一种可能，是真出事了。”莫寒心中敲着鼓。
“希望不要是。”由淼一颗心又被提起。
左婧媛死了。
自杀。
在门缝之间看到那个熟悉的药瓶，唐莉佳露出释怀的笑。
今早这碗面，谁都吃不下去。
好像是昨晚，又好像，是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。
郑丹妮一直关注着唐莉佳的情绪，那人说没事。毕竟，左婧媛要死，她早就知道了。
一大瓶呢！一颗都不剩。
良久，袁一琦开口：“呼呼。怎么办啊？”
王晓佳摇头：“歪比歪怎么样了？”
“还没醒，我不敢让她来。”
“怎么会……”陈珂也想不明白，左婧媛怎么说走就走。
“我倒是很佩服她有这样的勇气。”卢天惠垂头，柏欣妤将她揽过。
“她没有牵挂了。”唐莉佳吐出一句。
天公好应景，明明是早晨，天却黑成一片，下起暴雨。
“下雨了。”
“liga。”
“左婧媛说……”
将思绪拉回昨晚。
左婧媛偷偷摸摸的。
“你去哪？”她不知道左婧媛的想法，莫名其妙就跟着进了房间。
“我就知道你不会才发现。”左婧媛自嘲的笑笑。
“想干什么？”唐莉佳见那人还在和呼呼逗乐，“带着呼呼一起死？”
“反正要死了，和她告别。”
“真的活不下去了？”
“是啊！打算去做鬼了。”呼呼挣脱开怀抱。
回忆开了闸。
唐莉佳低头：“想不到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。”
“我也想不到。”
“你后悔吗？”
左婧媛摇头。
“其实我很爱你。”
“我知道。我也是。”
“但也过去了。”
唐莉佳认同。
究竟有多狠，才能像现在这样毫无波澜。
“放过自己了？”
“我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了，希望下个世界，做好了迎接我的准备吧！”
眼角先流了泪。
“那下个世界，要有什么呢？”唐莉佳歪头。
“雪吧。要下雪。一定要下雪。”
“2021年的上海没有下雪，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。所以一定要下雪，还要有太阳，我要倔强的雪花被太阳融化，我还要月光永远照耀她。我要白雪皑皑，才不要倾盆大雨。”
“都怪我。她说过她相信我，她说她信我我会保护好她，我食言了。”
“我不要再逃避了。”
“下个世界，我希望她平安。我要所有痛都远离她。”
“左婧媛，下辈子，你只做你自己，就好了。”
那人离去，左婧媛抱着想挣脱怀抱的呼呼。
“呼呼，好好的。”
宋昕冉，我不想让你那么痛了。
宋昕冉，不会痛了。
“左婧媛，别做太阳，月亮也很好看的。”
“我要把这句话还给你咯！下辈子别做太阳。”
“liga，你不要……”郑丹妮有些担忧。
唐莉佳摇头：“她都给我吃完了，我能怎么死啊？”
在这场名为爱的棋局里，终究还是疯子骗了傻子，傻子成了疯子，谁都没能将了谁的军。
“我发誓不再说谎了，多爱你就会抱你多紧的。”
好久之前的歌词，今天，想起了。
袁一琦闷哼一声：“左婧媛只是，去找她的爱人了。”
左婧媛啊左婧媛，真是，看不透你。
袁一琦说错了，左婧媛从来不是宋昕冉的爱人，就算她是真的想，可确实不是。
“左婧媛呢？”
X队一排人围着刚醒的杨冰怡。
“她去找冉冉了。”吕一说。
杨冰怡将乱发撩开，一副“早就料到”的神情。
“呼呼呢？呼呼怎么办？”
“袁一琦抱回去了。”
“嗯。你们回去吧。”
累，好累。
“好好休息。”
杨冰怡盯着关上的门。
“都是骗子。”
“一辈子这种话，都是骗人的。”
“如果是我的话，你还要相信吗？”段艺璇抱膝靠在墙边。
杨冰怡没说话。
“上一次是哪一首歌……上一次是哪一些人。”
“也曾说过十年后再相逢。”
只怕早已不相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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